雪松堡之恋

—–仲夏百合

摄影/仲夏百合

在美国的中西部,如果以著名的芝加哥为起点,沿着密执安湖向北走一百一十英里左右,你会遇到一座美丽的小镇:雪松堡 (Cedarburg)。
流经小镇有一条河,她是雪松堡的生命之河。正是因为她,人们才开始陆续到此驻足落户,生息繁衍。小河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:雪松溪(Cedar Creek)。雪松溪源起远方西斑镇的大小雪松湖,绵延数十英里,由西向东,流到雪松堡。经由雪松堡的时候,雪松溪突然撒了个欢儿,来了个急转弯,向南奔去,中途融进密尔沃基河,终而汇入密执安湖中。
当年买房子找到雪松堡的时候,我能一下子喜欢上这个小镇,与这条雪松溪不无关系。站在小镇的石桥上,凭栏而望,远方的河水平静地流淌着,河面平整得像一块缎子,柔柔地铺在地面。近处的河床落差形成了一个小瀑布,飞流激起的白色浪花在桥下翻腾。这河水让我想到起了家乡的松花江,不由得让我对小镇感到亲切。
雪松溪在雪松堡前后的两英里左右有好几处落差,水流湍急,直泻而下。聪明的人抓住了这天賜之福,利用水流发电,沿河建起了磨坊。那是始于1844年的事。十一年后,最初的小磨坊被一座气势宏伟的五层楼高的石灰石磨坊所取代。 它是雪松堡的第一栋高楼,当年造价22000美元,成了雪松堡的一个亮点。这座里程碑式的建筑,引领着雪松堡走向繁荣。
随后的岁月里,沿雪松溪又陆续建了五座水坝和磨坊,建起了一个占地74英亩的温泉公园度假胜地,雪松堡逐渐声誉鹊起,成为远近闻名的旅游小镇,吸引着来自美国中西部的游客。 如今,这座五层高楼仍然矗立在雪松堡的主街上,只不过物是人非,磨坊业早已不复存在。这栋楼也被列入美国国家的历史遗迹。
不过,雪松堡的亮点不是这座五层高楼的磨坊,而是另外两座楼房。一座名叫林肯楼, 建于1894年。初衷是作为小学到高中的学校。可随着雪松堡人口的不断增长,学生也逐渐多了起来,一栋教学楼远远不够用了。于是,在1908年,林肯楼旁又一座大楼拔地而起,它被命名为华盛顿楼,成为雪松堡当时的高中教学楼。这是两栋非常漂亮结实的石头楼房。即使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看来,它们依然显得大气,庄重。如今的雪松堡,已经有三个小学,一个初中,一个高中,每个学校校舍宽敞,设施齐全,校园美丽。而林肯楼和华盛顿楼,这两栋最初始的教学楼,已作他用,一栋是雪松堡市政厅,另一栋是老年活动中心。
站在这两栋古朴厚重的石楼前,我常常不由得心生感慨。当年那些来到雪松堡扎根落户的先驱,把最好的建筑用作了学校,真可谓目光远大,令后人景仰。他们没有那些“再苦不能苦孩子,再穷不能穷教育”的空洞口号,而是实实在在地让理想照进现实,让孩子们在最好的条件下接受教育。教育是国之根本,是民族发展的原动力。任何一个重视教育的民族,都会变得越来越强大。这两栋楼是雪松堡的骄傲。它们像两座丰碑,载入了雪松堡的史册。
如果不是2008年那次美国大选,雪松堡小镇不会进入美国政治的视野。
雪松堡是个安静的小镇,只有一条主街-华盛顿大街。站在华盛顿街北端的“桥”路和华盛顿街的交叉路口,极目南望,街的两边是一家家独具特色的店铺,街的尽头是一座教堂。夏日,郁郁葱葱,一片片茂密树叶的后面,露出教堂呈三角形尖尖的塔楼和楼顶上的十字架。冬季,白雪皑皑,即使是树挂和雾凇也遮不住教堂。蓝天白雪灰石青瓦,教堂的全貌在街的尽头一览无余,庄严神圣。任何时候,站在华盛顿街上,举首翘望,小镇就像天幕下的一幅水墨画,像是在电视剧里的一个镜头。
不过,2008年,让雪松堡频上电视的不是雪松堡美丽的教堂,而是华盛顿街中部的丁字路口,和一家名叫“巧克力工厂 ”的三明治店。
2008年夏天,美国总统大选正如火如荼。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麦肯恩提名阿拉斯加女州长萨拉·佩林为他的竞选搭档,使那一年的总统竞选像喜剧般地好看。共和党的代表大会之后,麦肯恩和佩林的竞选第一站就来到了雪松堡。聚会的舞台搭在了华盛顿街中部的丁字路口, 背后就是这家三明治店。那几天的报纸连篇累牍, 播报两党的竞选势头。这条丁字街口和三明治店也频频出镜。佩林和一干人马曾在三明治店买了冰淇淋,卖冰淇淋的小女孩也成了报纸和电视采访的对象!那几天,雪松堡何其热闹!
喧闹的过后是沉寂。在那年的大选中,雪松堡像雪松溪瀑布中的一朵浪花,在政治的潮流中涌跳了一下,又顺流而下,被淹没在的溪水中,平静地向前方流去。按理说,雪松堡与那年的总统大选的关系到此也就画上了句号。没料到,大选之后,佩林出了一本自传《Going Rogue》(中文版翻译为《单打独斗》),再次把雪松堡推到了公众的视野之中。
佩林书中描写竞选首站的小镇,爱国彩旗飘扬,“妈妈和爸爸”式的小店铺,古朴的小镇广场……,所有这一切,看起来都是在描述威斯康星州的小镇雪松堡。只可惜,佩林却张冠李戴,把雪松堡与衣阿华州的另一个小镇锡达拉皮茨混为一谈。而当时的锡达拉皮茨小镇还尚未从刚刚过去的洪水灾难之中复元。霎时间舆论哗然。电视报纸又有了新的热点话题。
然而,这一切,对雪松堡的一万居民来说,已经无所谓了。毕竟,真实的历史它已经见证过。生活总该回归于它应有的恬静。
雪松堡主街上有好几家咖啡店。春夏秋每个周末的早晨,只要天气晴好,我和丈夫都要步行到这里,找上一家咖啡店,喝杯咖啡。大多的时候我们都是到一家名叫“焙烧”的店。那是我们的偏爱,
这家咖啡店不大。五、六张小桌子,再加上几条带高脚凳的咖啡吧台。客满了,稍显拥挤,却不嘈杂。品咖啡吃早点的人们,或低声细语,或默读晨报。小店在咖啡的氤氲里透着舒适与安详。
除了咖啡,店里也卖各式西点,新鲜的,现烤现卖,香甜诱人。我心里很馋,却不敢多吃,怕糖多油大,不利健康。我俩常常是两杯咖啡,外加一块点心分着吃。时间长了,与老板娘熟了,有了默契,只买一块点心时,不用问,她也会放上两把叉子。
老板娘名叫苔咪,长得漂亮,颇有些南美人风情,也很精明强干。为了开咖啡店,她曾和她丈夫到夏威夷群岛上的咖啡庄园考察过。苔咪说,咖啡豆焙烤出来后的三十个小时之内味道最好。三十年前苔咪的父亲在密尔沃基开过一家著名的五星级餐馆,苔咪曾在那里打工学习。“家学”的渊源使她善于经营,也会营造气氛,使小咖啡店的生意经久不衰。
我和丈夫喜欢坐在吧台的高凳上品咖啡。台面上常有一些零散的当日报纸,我们边喝边读,报纸看完,咖啡也喝完了。周末的早晨来店里喝咖啡的,大都是有一份闲情逸致的人,悠哉游哉。互不相识也友善相迎,道一声早安,为一天的好心情加了温。某次我在读报,一位老者走到我身旁停下,我赶紧道了声“早晨好。” 老人瞄了一眼我手中的报纸,问我,“在找自己的名字吗 ? ( Looking for your name ?)”我一听,忍俊不禁,知道遇上了一位幽默的老人。我当时在读“警察报告”版,都是远近各个地方的一些“违章停车”、“酒后驾驶” 、“砸门撬锁”、“坑蒙拐骗” 等等违法乱纪之事。我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回答:先生,你可能会失望,我的名字从不在上面( You may be disappointed ,Sir. My name is never there )。老人听了,拍拍我的肩,说了声“好!”笑着离去。一个小小的玩笑,加上对自己的反应颇有些得意,使我那天的心情特别好。
我和家人在雪松堡居住了整整二十年,这是我有生以来连续居住最长的一个地方。很自然地,我已经把她认作我的第二故乡。这里的环境安静祥和,这里的居民朴实友善,是个理想的居家之地。她曾被“福布斯”杂志评为全美国的十一个最漂亮的社区小镇之一。
2012年八月,因为工作的原因,我们搬离了雪松堡。从此心里又多了一个让我惦念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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