感恩遇见

作者: 不染

这么多年来,遇到了很多让我尊敬与感动的老师。但是,最让我尊敬的恩师不是我学生时代的老师或教授,而是在我2015年回到美国威斯康星任职后,遇到的系里一位退休老同事——B教授(因为个人隐私,这里我且称呼他B教授)。说起这位老人家,现已八十有余,个子很高,和他站在一起,我都是需要抬头仰视他的脸。而他的长相呢,极为慈祥,属于扮圣诞老人都不需要任何装扮的那种。中国有句古话“相由心生”,他老人家的确人品出众、心地善良。

老人家学术造诣很深,却没有一点所谓知名学者的架子。他曾经于八十年代初担任里根总统交通智囊团顾问,并且在中美两国刚刚建交之时,受美国政府资助委托,第一批到中国讲学的美国代表团成员之一,也是第一批到达我的母校同济大学,教授公共交通课程的国际专家。后来我们在谈到他这段生活经历时,他饶有兴趣地分享他在中国的一些趣事。比如,在上海时,他体验过当时只有一个人工行李提取口的虹桥机场;由于个子太高,他在上海乘坐公交车时需要把头伸出车顶外的那个天窗;在东北时,当地的政府官员为了表示热情,让他喝烈性很高的白酒。虽然他极不喜欢烈度白酒的味道,可由于他人高马大,酒精散发极快,所以几圈下来丝毫无感,而对方却已经喝得醉醺醺的。讲到这,他脸上泛起孩子般的快乐;还有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初,那些遍布在北京、上海的英语角,好几次他们一行人不小心走进了这个角落,顿时成为那些英语爱好者的倾谈对象,通过与这些年轻人的交谈,他感受到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家对西方社会的好奇与热爱,以及刚刚敞开国门那会儿这些年轻人身上所散发的朝气与蓬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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机缘巧合是,因为我与B教授研究方向类似,过去五年间,有幸与他合作了好几个科研项目,并得到他非常多的点拨与指导。在日常的工作中,无论是教学、科研还是指导学生,常常会有山穷水尽与迷茫困惑之时。而这时,与B教授的一番谈话往往会是一场及时雨,给我带来柳暗花明的惊喜。在我心中,他是我们专业领域的一座山峰或是一座灯塔。然而,他为人却是如此低调,每每我们与同行开会,他的开场白总是轻描淡写地介绍他自己:“我是J的助手,我们的项目负责人J带领这些学生为项目付出了很多,我就是个打酱油的”。每当我们的科研成果转化为论文时,虽然他尽心尽力地给我们提出了很多建设性建议,却在论文投稿时主动让贤,每每都说:“你们把我的名字放在最后一个吧,这些外物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啊”。

老人家的家庭生活非常悠闲,与老妻居住在一片广袤的祖传农场,可谓闲云野鹤、神仙伴侣。我们全家有幸受他们之邀,春天采撷枫树蜜,夏日共赏大草原。老先生上知天文,下知地理,连木质的鸟屋(bird house)都严格按照春分、秋分、夏至、冬至的太阳升落轨迹摆布,每个鸟屋相隔几百米,错落有致,相映成趣,让人体会到田园生活中透露的古朴与科学。

老人家还利用农场高高的野草丛,修剪出一个大迷宫,整体设计就像一个八卦阵一样。每当有孩子光顾,他就会非常兴奋地带着孩子们来到这个迷宫的入口,看到孩子们在里面绞尽脑汁寻找出口,他会在迷宫入口处调皮地耸肩微笑。作为身居异国的新移民,我们从他们老夫妻两个人的身上所感受的不仅仅是一般的同事友谊,更近一步地,感受的是那种温暖与亲切的亲情。

每每看到这对慈眉善目的老夫妻俩,让人感到舒服、温暖和安全。更让我惊奇与仰望的,是老人家内心蕴含的丰富的精神力量。每每与他交谈,都会让生活工作中所有的不如意烟消云散,而迎接你的,是那种光与亮的磁场。这种积极温暖的磁场,就这样在空气中缓缓流淌,激励你对平淡生活的热爱,对人性中温暖光辉的感动。在他们的身上,我看到了他们依然坚守的普世价值,而这正是使美国这个国家变得伟大的内在动因。老人家传授给我的这种宝贵的精神财富,亦使我一生受益无穷。很可惜的是,B教授代表的一代人,正在或已然退出历史舞台。希望在这个历史当下,这份普世价值不要随风而去。。。

编辑:《密城时报》编辑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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